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研究生会-【穗言杯征文】松骨峰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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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穗言杯征文】松骨峰上

发布时间: 2020-10-11 来源:校研会新宣部 作者:梁家豪  浏览:



1950年11月,北朝鲜西部。

远处的天色有些泛红。冬月的北朝鲜,在这个地方才刚刚冷却下来。

遗弃的大炮和汽车上的战争余火惨淡地跳动着,到处是散落的文件,照片和炮弹,还有横七竖八的美军军旗以及李承晚部的“八卦旗”。阵地上里被士兵遗体围着的红色国旗,随着北朝鲜的冷冽的风,一颤一颤地诉说着这场战役。

…….

急促的电报声里传来了命令,来自志愿军38军指挥部,消息很简短——立刻占领松骨峰,这是军隅里通往平壤公路上的咽喉。

指挥官没有犹豫什么,即刻给前沿部队下达了命令。这支刚刚参与了朝鲜战争第二次会战的部队扔掉了疲惫,立即向松骨峰急速前进,他们的任务是直插那里,将会站失败的南逃美军堵住。

黑漆漆的夜幕下,他们突破了炮火封锁,展开了占领行动。

鱼肚白泛起时,先头连队爬上了松骨峰,然而战斗工事刚刚动土,蜂拥南逃的美军便顺着公路出现了。

鱼肚白的抹色越泛越大,大批的光从天缝里涌出来舔舐着夜幕。在峰顶南眺,公路上的美国军队一眼望不到尽头,美国士兵的脸上满是疲色,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场失败透顶的战役,经过一夜的急行军往南方撤退,逃到此时的士兵,已经开始想象逃回大本营之后该怎样美美地休息一顿了。

峰顶,哨兵发出了信号,先头连的百余名士兵将连夜赶路带来的饥饿和疲劳忘得精光,每个人都持起武器进入阵地,紧紧地盯着前方。

发动奇袭取得战斗先机,这是志愿军的拿手好戏。所有的士兵都静静地伏在阵地中,将美军一步一步的放入眼底,在美军距先头班阵地20米距离的时候,机枪手开火了,枪口发疯似的吐着火舌,从枪身飞出的弹壳像雨点般落下,第一辆汽车立刻变得千疮百孔。枪声响起时,几个士兵迅速冲上了公路,火箭筒射手抵近向坦克射击,手榴弹同时飞向汽车。此时,另一旁的爆破兵也将第二辆坦克摧毁了,燃着火的汽车和坦克堵塞了公路,空气中刹那间弥漫着机油的腥臭味。

片刻后,美军组织起了向松骨峰的攻击。他们心里都清楚,要想活着就必须从中国士兵面前打开松骨峰的道路。

这可能是朝鲜战场上最惨烈的战斗。

后方的指挥官焦灼不安。前沿的先头连队只有一个紧靠公路,没有任何掩护的山包作为阵地,甚至完整的工事也没来得及修整,而他们抵抗的是源源不断地想要拼命撕开缺口的美军。他命令侧翼部队给予火力的支援以减少前沿的压力,并上好刺刀随时准备着作预备队冲上去。

美军的第一次冲锋开始了。这时是白天,太阳隐没在了硝烟里。

他们的飞机像疯了一样,泄着一阵阵嘶吼将大量的炸弹擦着中国士兵的头顶倾倒下来;他们的火炮也疯了,所有的炮弹骤雨似的砸在中国军队的阵地上,狠狠地削着山头。

炮火停了,美军士兵随后冲了上来。

此时的短兵相接要比热武器的轰炸更加激烈。左侧阵地的连队端着刺刀怒吼着冲了下来,两股白刃刀片刻间交织成一团,正面和右侧的连队也端着刺刀扑了上来。阵地上沸起来了,刀刃碰撞的声音,嘶吼声混着惨叫声,一时间铺满了松骨峰。

白刃战是极为残酷的战斗,士兵们都陷入了短时间的头脑风潮,此时的战斗更像是兽性的搏斗。一批批的士兵躺在了血色里,他们手里或是折断的刺刀,或是敌人的毛发。

惨烈的战斗还在继续,中国士兵的伤亡巨大,美军向松骨峰前沿攻击的兵力还在成倍的增加。后方的指挥官焦急地关注着前沿连队的方向,他站在指挥所的山头上,看见从远方伸过来的公路上全是美军的士兵和坦克,多的看不到尽头。

第四次冲锋是在阵地上的大火烧得最猛烈的时候开始的。

美军士兵冲上了前沿的阵地。机枪的枪管被烧弯,已经不能射击了,机枪手从战友的尸体旁抄起步枪向美国兵冲去。他的大腿被穿了个洞,他顾不得伤口止血,继续与敌人拼着血刃,后续冲击的战友冲了过来,眼睛被弹片划伤的排长爬过来要背他走,机枪手吼着:别管我,快去指挥,敌人要打炮了!

……

晌午时候。

日头还隐在烟里,烟越来越大。

松骨峰的阵地上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了。

连长和指导员烧毁掉所有的文件和自己笔记本后,缓缓地躺在工事里。他们召来剩下的所有活着的士兵,一起回忆起了这个连队在其战争历史上所获得的所有荣誉:战斗模范连,英雄连……回忆起了渡江战役第一批冲破防线,登上南京总统府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朝天空狠狠打完一梭子。

这一刻,所有活着的人都做好了决定:坚守松骨峰,直到最后一个人。

……

下午13时,攻击松骨峰阵地的美军开始了第五次冲锋。

他们被挡在这里已经接近六个小时了,中国军队主力部队的包围越来越紧,美军的命运已经到了最后时刻。向松骨峰冲锋的美军数量越来越多,已经增加到了上*********,他们彻底被失败的恐惧感逼疯了,无数的飞机,坦克和火炮向这个公路边的小山包进行了长达40分钟的狂轰滥炸。坚守的士兵已经没有任何工事可以藏身了,他们蹲在弹坑里,然后伺机冲出来向爬上来的美军射击。

美军的冲锋一次次地被打退,投入冲锋的兵力越来越多,而松骨峰阵地上可以战斗的中国士兵越来越少了。

排长牺牲了,班长主动代理,班长牺牲了,战士去接替,炊事员和通信兵也拿起枪在战斗。指导员的子弹已经打光了,他端起刺刀扑向敌人,当多个美军士兵将他围住的时候,他拉响了腰间最后一颗手榴弹,将周围的敌人全部拽入火花之中,最后时刻他吼叫道:“坚决守住阵地呀!”

士兵们含着泪,紧紧地握住刺刀,他们的兽性被彻底激发出来了,他们怒吼着,如野兽般向涌上阵地的黑压压的美军冲去…

这是这支连队的最后时刻,也是那些参加松骨峰战斗的幸存美国人记忆最深的时刻。

此时冲向美军的,是拥有钢铁一样军魂的伟大战士,他们忘记了自己生命的存在,他们也不知道已经手刃了多少敌人,他们的魂已经变得钢铁般坚硬。他们只记得一句话:守住这里。

对美国人来说,这些中国士兵比死神还要恐怖,没有子弹的他们腰间插着手榴弹,端着寒凛凛的刺刀冲了过来。刺刀折断了,他们抱住敌人摔打,用拳头,用牙齿,用所有可以伤害到敌人的东西,直到他们认为该结束的时刻,就拉响身上的手榴弹和敌人一起没入火光。

一个中国士兵被凝固汽油弹击中,浑身燃起了大火,他像地狱里的使者一般带着一身的火苗扑向美军,用手中的刺刀刺倒了一个又一个敌人,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,他紧紧抱住一个美国兵,死死地咬住敌人的耳朵,两条胳膊像铁钳一样箍住敌人的肉体,直至变成两具焦炭。

美军的第五次冲锋终于失败了。

松骨峰上的阵地里只剩下七个活着的中国士兵。松骨峰依然在中国士兵手中。

美军后方的指挥官看到了这一切,他缓缓地放下望远镜,目光却依然指向不远处的松骨峰,这个已经被炮火染成黑色的小山包,这个多年后被朝战美军称为"印第安笞刑场"的地方,以及山上的中国士兵将他阻挡在此太久了,他的目光很杂,不甘、惊异、失落,他仿佛已经听到反包围而来的中国军队的呐喊声了。

……

松骨峰战斗结束时,一位从中国来到朝鲜的作家和总指挥官一起走上松骨峰阵地。这位作家名叫魏巍,他将松骨峰战斗描绘成了那篇著名的通讯,名为《谁是最可爱的人》。

通讯中这样形容战后的松骨峰:“战后,这个连的阵地上,枪支完全摔碎了,机枪零件扔得满山都是。烈士们的尸体,做着各种各样的姿势,有抱住敌人腰的,有抱住敌人头的,有卡住敌人脖子,把敌人捺倒在地上的,和敌人倒在一起,烧在一起。还有一个战士,他手里还紧握着一个手榴弹,弹体上沾满脑浆,和他死在一起的美国鬼子,脑浆崩裂,涂了一地。另有一个战士,他的嘴里还衔着敌人的半块耳朵。在掩埋烈士们遗体的时候,由于他们两手扣着,把敌人抱得那样紧,分都分不开,以致把有的手指都折断了。"

同时,围歼美军的中国军队也发起了最后的攻击。

第38军副军长江拥辉回忆录里写道:“我站在高处,放眼南望,冷月寒星辉映的战地,阵阵炸雷撕烈天空,'轰隆隆,轰隆隆'连绵不断。几十公里长的战线上,成串成串的曳光弹、照明弹、信号弹在空中交织飞舞,炮弹的尖啸,手榴弹、爆破筒、炸药包发出的闷哑的爆炸声,在峡谷回响不息。敌我双方在公路沿线犬牙交错的激烈战斗,那是我从戎几十年,从未见过的雄伟、壮阔的场面。"

……

黄昏时候。

斜阳映衬下,战场变成了美国军队的坟墓。

天空中的美军飞行员只能不知所措地向大本营重复着一句话:“完了,他们全完了…”

……

夜幕拉下来了。

残存下来的前沿指挥所中,一台破旧收音机蓦地传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。这些自秘密出国以来便一直在进行生死搏斗的中国军人们,脸上烟火斑驳,身上衣衫褴褛,他们围着这台收音机,站在硝烟缭绕的公路上,一动不动… “起来,不愿做奴隶的人们!”

这支连队的番号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第38军第112师第335团第3连,战后,120名指战员仅剩7人,连长戴如义和指导员杨少成均壮烈牺牲,志愿军总部授予其“攻守兼备”称号,并在嘉奖电报的结尾写到:38军万岁,这便是"万岁军"番号的由来。

……

远处的天色有些泛红,冬月的北朝鲜,在这个地方刚刚冷却下来。风掠过整个山头,掠过坑坑洼洼的弹坑,掠过血色中的士兵遗体,缓缓掠出了一团血红血红的精神气息。

这分明是血色的男儿魂,血色的军魂,血色的中华魂。

那个美军指挥官一定会诧异,到底是什么阻止了他们六个小时?

那是满满一座山的中华魂!


本文获第五届“穗言杯”全校研究生征文比赛二等奖

编辑:赵昕驰

责任编辑:王敏、毛瑾